父亲

父 亲

梦贞

 1980年，梦贞辍学。父亲百感交加：“我年少时因偷听师塾先生的讲课而耽误了家里的活，结果俺大打断了擀面杖……”
民以食为天，我父亲兄弟姐妹八人，他是家中的长子，为了一家老少的生存，爷爷打断擀面杖情有可原。
解放后，父亲上了扫盲班，才认识了几个汉字。
在梦贞童年的记忆中，父亲是冷酷无情的，每天见到父亲，就象老鼠见猫，从来没有过温馨的感觉。
梦贞少年时唯一为父亲感到自豪的，是上世纪70年代初在《江苏工人》杂志的封三上看到父亲的照片，那是父亲搞技术革新，提高工作效率24倍的图片报道。

父亲不善谈吐，更不善社交，一副万事不求人的态度，身边几乎没有一个朋友。也是从当时的家庭经济条件出发，早先家里扩建的房子，就是父亲一砖一石在工作之余垒起来的。砖头大多是自己制作的，石头也是自己捡来的。1982年，梦贞参加了工作，下班回家也经常帮父亲打打小工。为了省钱，父亲买了6块一吨半重的水泥槽板做封顶。左邻右舍的建筑技工指点江山：“你这水泥槽板，没有20个壮汉，根本就没有办法上去。”那天梦贞特地约好7位工友，准备助父亲一臂之力，待梦贞带工友赶到家中，却发现父亲在母亲的简单协作下，6块一吨半重的水泥槽板已经上了屋顶，旁观者无不惊叹！

父亲不但在工作之余一砖一石垒起了住的，就是家里用的，无论是铁的，还是木的，大多也是父亲亲手加工制作的。吃的粮食和蔬菜，大部分也是父亲自己种收的。
但父亲给梦贞最大的财富，并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的精神。

2005年6月，广州某企业邀请梦贞做企业内训，梦贞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974年，小学四年级的梦贞放学回家，见父亲在蒙蒙细雨中捣炉渣砖，梦贞自以为父亲愚蠢：“爸爸：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天气下捣出来的炉渣砖，明天还要返工吗？”爸爸笑了笑：“我每天都有目标，下刀子也要完成。”

断断续续听梦贞演讲的企业老总事后善意提醒梦贞：这个案例似有不妥之处，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梦贞与其探讨：愚公蠢吗？在智慧者的眼中，至少有两种方法比移山更好：一是搬家，二是劈山开道；铁棒磨针的老太太蠢吗？买针也花不了几个钱；就是没钱，用铁棒换针，也不止换一根针吧？愚公移山，揭示了天道酬勤的真理；铁棒磨针，激发了少年李白的潜能。父亲的“无效劳动”，在梦贞的生命中，难道不是鞭策自己行动的精神力量吗？

父亲也有过出人意料的言谈。有一年我们居住的街道开治安联防座谈会，有知道父亲一天不讲三句话底细的邻居欲出父亲洋相，起哄提议让父亲代表青年人发言。梦贞真替父亲捏一把汗啊。想不到父亲那天晚上的发言在赢得阵阵掌声的同时也让欲出父亲洋相的起哄者无地自容、刮目相看。

父亲给梦贞最大的语言震撼，并不是那次出人意料的言谈，而是梦贞在人生最痛苦的十子路口，决定遗臭万年的关键时刻，父亲的那句斩钉截铁、义不容辞的慷慨之言：“好！我和你一起杀。”父亲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梦贞不敢用任何文字来描述。正是因为父亲的这句话，在当年连云港市中级人民法院出的布告上，才少了一个“故意杀人犯梦贞”的名单；也正是因为父亲的这句话，在今天《道德经》的讲坛上，才多了一个叫梦贞的讲师。

父亲很平凡，平凡的让我不知道如何赞美他；
父亲很伟大，伟大的让我不知道如何歌颂他。
梦贞心中没有崇拜的男人，但——父亲除外！